历史鉴赏者

最近上映的陈凯歌导演的电影《妖猫传》里，黄轩饰演了诗人白乐天（白居易），故事也以白居易的长诗《长恨歌》为主脉。而《妖猫传》改编自日本作家梦枕貘的魔幻小说《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不难看出这位作家妥妥儿是个白居易的迷弟。

白居易

白居易（772—846），字乐天，号香山居士，又号醉吟先生。唐代著名现实主义诗人，唐代三大诗人之一。元和三年(808)拜左拾遗，后贬江州(今属江西)司马，移忠州(今属四川)刺史。后为杭州刺史，又为苏州、同州(今属陕西)刺史，以刑部尚书致仕。他的诗歌题材广泛，语言平易通俗，有“诗魔”和“诗王”之称。著有《白氏长庆集》。代表诗作有《长恨歌》、《卖炭翁》、《琵琶行》等。

在日本，像梦枕貘这样的白居易粉丝可不是个例。如果你问，中国唐代最伟大的诗人是谁？中国人往往回答李白、杜甫，而日本人会异口同声地回答你：白居易！白居易！还是白居易！

没错，白居易可以说是日本上至天皇下至平头老百姓心目中的super star。

日本史料记载，数代日本天皇都痴迷白居易诗——

嵯峨天皇曾经抄写过许多白居易的诗，藏之秘府，暗自吟诵，还与朝臣讨论白居易的诗。

仁明天皇对献上《元白诗笔》者赐予进阶之赏 , 降及后世 。

醍醐天皇曾表示：“平生所爱，白氏文集七十卷是也。”

在嵯峨天皇的倡导下，日本宫廷设置了《白氏文集》的侍读官。平安时代朝廷还专门开设《白氏文集》讲座，由文学大家给醍醐天皇、村上天皇侍读，此后数代天皇都参加了这个文学讲座。为了丰富学习形式，天皇还多次举办御前诗会，围绕白诗取题唱和，真是不亦乐乎。

对朝廷中的大臣、贵族、文士来说，只要对白居易诗文研究得好，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真是分分钟的事。他们都把读透白诗作为必备的文学修养，不学习白居易诗根本没法在圈子里呆。

在民间，日本人也纷纷组织诗会，专门学习白乐天作品。日本诗人竞相引用和模仿白居易诗句，有些诗人直接从白诗中摘取诗句译成日文作为自己的诗名。在平安时代末期，日本还出现了白居易为文殊菩萨化身的传说……

为啥是白居易？

相信你肯定疑惑，白居易怎么就隔海在对面国家红成这个样子？这里头的原因，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可缺。

天时：

白居易的文集最早传入日本是在公元838年，白居易生前就已经火遍了日本，这在印刷术尚未普及的中唐，真是一种奇迹。相较之下，早他六七十年的李、杜，其文集传入日本却比白居易的晚了一百多年。白居易生在一个特殊年代。当时日本处于平安时代，中日文化交流进入鼎盛时期，日本多次派出遣唐使团到中国学习，用商船把当时中国最为流行的文学作品带回国内。

白居易在他的《白氏文集》自记中称：“集有五本……其日本、新罗诸国及两京人家传写者，不在此记。”这说明白居易在世时已经知道了其作品传入日本的事实。

地利：

白居易所生活的中唐，是整个唐朝由盛转衰的时代，白诗产生的社会环境与当时的日本社会相似，因而日本人读起白居易的诗歌真是满满的共鸣。而白诗的审美情趣也与日本人的审美意识相似，日本古代文学中讲究“幽玄”，以“物哀”、“闲寂”等为核心。当然，也有学者认为，不是二者恰好相似，而是白居易培养了日本人的独特审美。

人和：

光有天时地利不行，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在那个没有网络存储的时代，谁的文集整理得全面细致，就有可能被日本商人采购带上商船。偏偏白居易对整理自己的诗集很是上心，保存诗歌非常完整。

当然，除了保存完整，主要原因还是白居易的诗歌好，大量吸收民间语言，通俗又反映现实，号称“老妪能解”。再加上白居易创作了大量细腻柔美的闲适诗与感伤诗，这样的“流行金曲”，大家都爱唱。

白居易对日本文坛影响有多深？

作为许多日本民众心中的“文殊菩萨”，白居易深深影响了日本文坛。

据《日本国见在书目》记载，白居易在世时传到日本的有《白氏文集》（７０卷），《白氏长庆集》（２９卷）。在平安文士大江维时编辑的《千载佳句》中，共收汉诗１８１２首，白居易一人之作品即占了５０７首（其次为元稹，６５首）。这本书在推广白诗方面影响深广，在稍后的诗集《和汉朗咏集》中，共收录５８９首诗，其中白居易的诗就达１３７首之多。

目前世界上最早的长篇小说《源氏物语》的作者紫式部，曾是给皇后讲授《白氏文集》的女官。在她的《枕草子》、《源氏物语》等作品中，白居易诗歌处处可见。《源氏物语》中有100余处引用了《白氏文集》，要知道，《源氏物语》产生在公元十一世纪 , 比《长恨歌》晚了近二百年。紫式部在《桐壶》第一帖里 , 特意引用了“安史之乱” 的历史典故, 还曾直接引用《长恨歌》中的“在天愿作比翼鸟, 在地愿为连理枝”以描绘主人公的爱情悲剧。

平安时代三个著名的汉文学家——菅原道真、都良香、岛田忠臣的作品都深受白居易的影响。都良香有一首《白乐天赞》，称白居易“集七十卷，尽是黄金”。菅原道真（845-903）在日本被誉为文学之神，日本汉文学史上最杰出的诗人。不过，当代日本学者藤原克己则指出： “道真的诗，不受白诗的影响或者与白诗没有亲缘关系的，实在不多。”菅原道真在《菅家文草》中引用、化用《白氏文集》达 500 多首诗。

日本后宫文学的重量级人物之一清少纳言号“草庵”，此号就是来自白居易的诗句“庐山夜雨草庵中”。 日本最著名的俳句大师松尾芭蕉也是白居易的拥趸。白居易“夜深众僧寝，独起绕池行”的诗句传入东瀛后，松尾芭蕉望月独吟写下的“明月何幽幽，围绕池塘转不休，通宵不停留”是不是和白诗惊人相似呢？

即使在近代，白居易在日本的影响力也丝毫没有减弱。作家川端康成在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词中曾用“雪月花”来概括日本文学的传统美。而这浓缩了日本人独特审美情调的“雪月花”，也正是出自白居易的《寄殷协律》：“琴诗酒伴皆抛我，雪月花时最忆君。”

白居易对日本的影响可不止在文学领域。日本园林的造园意境和手法也受到了白居易影响。白居易认为，营修园林是美化环境和杜会文化建设的治政之道，他生平所造四大园被视为日本园林的启蒙教科书。大约15世纪左右日本人创作的古典戏剧曲目《白乐天》，在现代的日本仍旧在继续上演。

想不到日本人比我们更看重白居易，比起日本动漫和韩剧，白居易的诗歌竟然也是成功走出国门的一种充满吸引力和杀伤力的文化。许久没再温习白居易诗歌的你，也可以再温习体味一番咯！

参考资料

《日本文化中的白居易》/隽雪艳

《白居易诗歌对日本古代诗歌的影响》/张晶

-End-

想不到日本人最推崇的是他！

你最喜欢白乐天哪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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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作者、编辑：王广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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