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探索】杜曙光范丽丽：论中国式经济现代化的内涵特质与创新路径

摘要：中国式经济现代化既遵循各国经济现代化发展的一般规律，又具有基于中国国情的自身特色，体现出不同于资本主义经济现代化道路的内涵特质。从理论层面看，中国式经济现代化的本质属性是社会主义经济现代化，坚持党的领导和以人民为中心是其根本前提和原则；从实践层面看，中国式经济现代化表现为向现代工业经济形态转型的生产力要求、创新社会主义市场化运作机制的生产关系变革和中国特色经济发展理念实践引领的良性互动。新时代新征程，以现代化经济体系为载体、深化经济体制改革为动力、新发展理念为引领、新发展格局为依归的“四位一体”的内容体系构成了中国式经济现代化的创新路径。

关键词：中国式经济现代化；工业化；现代化经济体系；新发展理念；新发展格局

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的战略新任务，也是全国各族人民为之奋斗的宏伟目标。中国式现代化是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生态文明全面提升的现代化，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提供了实践载体和路径选择。其中，经济现代化是中国式现代化的物质基础和基本前提。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没有坚实的物质技术基础，就不可能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准确全面理解中国式经济现代化的内涵特质和新时代新征程全面建成中国式经济现代化的创新路径，对于深入理解和全面贯彻党的二十大精神、全面推进新时代新征程经济现代化建设、增强中国式经济现代化的理论话语权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

一、中国式经济现代化内涵的理论特性

西方国家的经济现代化是市场经济制度下工业化自然演进的结果，而中国式经济现代化从一开始就表现出政党领导下的主观选择的鲜明特征。以马克思主义理论为指导，中国共产党确立了社会主义经济现代化的建设方向，这也决定了中国式经济现代化具有不同于资本主义经济现代化的根本属性和理论特性，其理论内涵集中表现为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社会主义价值属性和遵循以人民为中心的根本原则，这从理论层面彰显了中国式经济现代化的内涵特征。

（一）根本属性：以马克思主义理论为指导，确立社会主义经济现代化方向

马克思主义认为现代化是人类文明进步的必然趋势。在对资本主义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研究中，马克思形成了关于社会发展阶段及其根本动力的认识，这构成了马克思主义现代化理论的核心。马克思指出：“大体来说，亚细亚的、古希腊罗马的、封建的和现代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可以看做是经济的社会形态演进的几个时代。”其中，由封建社会向资本主义社会转型被认为是向现代社会的过渡，工业革命带来生产力的“狂飙”则是这一过程的根本动力。但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的一元决定论并不否定生产关系的能动作用，这给予了发展主体在尊重生产力客观规律基础上发展模式的选择权。这种主体选择性即是马克思主义“一元多线”现代化模式的外在表现。也就是说，“在不同历史条件下，相同性质与水平的生产力可与多种生产关系相结合，从而形成不同的现代化道路、不同的社会形态以及不同的理论与实践表达形态”。“工业化+资本主义”并非经济现代化的唯一形态，更非经济现代化的最终形态。马克思经济现代化思想的落脚点在于通过批判资本主义经济现代化形态，构建社会主义经济现代化新形态，最终实现共产主义。马克思关于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设想为中国式经济现代化建设提供了方向指引，为破解资本主义经济现代化危机提供了理论指南。

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之日起就确立了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指导地位，建立了社会主义新中国，奠定了中国式经济现代化的社会主义方向。生产力的发展是实现经济现代化的关键，但生产力的发展要与特定的生产方式相结合才能确立其具体实现手段以及发展的目标导向，这是社会制度的应有之义。因此，中国式经济现代化的首要任务是确立社会主义生产方式，其中最为重要和根本的是建立生产资料的公有制基础。生产资料的所有制属性是判断社会经济制度的核心标准。生产资料公有制是指生产资料为全体人民共同所有，它破解了资本主义制度下生产的社会化矛盾、以资本为主宰的追求高额剩余价值和贫富分化的生产弊端，是社会主义区别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根本标志，对生产资料所有制关系这个重要的经济基础的研究是一个重大的理论问题，忽略这一个问题容易陷入资本主义经济现代化研究的逻辑之中。因此，中国式经济现代化首要问题就是要以生产资料公有制的所有制关系为前提和基础，这是确保中国式经济现代化社会主义方向的基石。

（二）本质特征：以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为前提，确保中国式经济现代化全面实现

经济现代化起源于英国的工业革命，在由农业经济向工业经济转型的过程中表现出自下而上的、内生型的经济现代化演进规律。与西方现代化内源式的发展路径不同，中国式经济现代化属于外生后发型经济现代化，它突出了政党在发展道路的主体选择性与发展方式的主体能动性方面的重要作用。党的领导是确保中国式经济现代化的社会主义方向和最终实现的有力保障和基本前提，也是中国式经济现代化的本质特征。

第一，从主体选择性层面来看，中国共产党是中国式经济现代化的确立者和践行者，党的领导是中国式经济现代化能否顺利实现的关键。鸦片战争以后，中国被迫开启了现代化的历史进程，在无数仁人志士前仆后继的尝试中，中国人民最终选择了马克思主义，选择了中国共产党。中国共产党在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导下建立了社会主义新中国，极大地缩短了中国现代化道路的历史进程，在短时间内实现了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为经济社会发展奠定了制度基础。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党的性质宗旨、初心使命、信仰信念、政策主张，决定了中国式现代化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坚持党的领导是全面实现中国式经济现代化的有力保障。

第二，从主体能动性层面来看，中国共产党作为使命型政党，在中国式经济现代化的建设过程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主导作用。这集中表现为党强大的领导力、号召力和自我革命能力。首先，中国共产党是用马克思主义及其中国化创新理论武装起来的政党，具有先进的理论基础和强大的领导能力。党通过构建完善的制度体系、制定科学的路线方针政策，在锚定长期目标和实现阶段性目标的统一中确保中国式经济现代化的实现。其次，党的性质是为人民群众谋利益的无产阶级政党，具备广泛的群众基础和极强的号召力。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明确了人民的主体地位，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和实践者，维护人民利益、尊重人民主体地位是中国式经济现代化建设的力量源泉。最后，中国共产党是具备自我革命特性的政党，自我革命是永葆党的生命力的源泉。中国共产党通过构建学习型政党、反腐倡廉等制度建设实现党的自我进步、自我净化，以保持党的先进性基础、生产力基础和群众基础，确保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各项战略目标的实现。

（三）根本原则：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准则，引领中国式经济现代化价值归宿

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最高使命，也是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社会形态的根本属性。马克思根据人的发展状况把人类历史划分为人的依赖性社会、物的依赖性社会、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社会三个历史阶段，这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然规律。在生产力高度发达的物质基础上，唯有确立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价值目标才是符合历史发展客观规律的，才能赋予这种经济社会形态旺盛的生命力。经济现代化发端于西欧的工业革命，以私有制和自由市场经济为载体的资本主义经济制度造成了资本主义经济现代化以资本为主宰的、以追求剩余价值为目的的增长方式，导致了其生产相对过剩、对外侵略等固有矛盾，最终造成人的异化，违背了人类社会发展的规律。为追求高额的剩余价值，资本家不断压缩生产成本，降低劳动者工资水平，当生产力的发展与工人的消费能力产生矛盾时，资本家又试图通过消灭过剩生产能力的方式来消除生产的相对过剩，这样资本本身就包含了使自身灭亡的内在因素。此外，资本的逐利性驱使资本主义国家对外侵略扩张以寻求资源优势、扩大市场，时至今日，以美国为首的西方现代化国家仍然不断挑起世界纷争，这是资本逻辑最鲜明的外化表现。

中国式经济现代化始终表现为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导向，“以人民为中心”是对以资本为逻辑的经济现代化模式的取代，从根本上实现了对于“以资为本”的超越。社会主义生产资料的公有属性从根本上否定了资本主义个人资本的逐利性，生产资料属于全体劳动人民，这就决定了劳动者的主体性地位，从而使得社会进步的收益能够做到全面共享，充分保障了人民权利和利益。“以人民为中心”原则是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原则落实和行动保障。在发展主体上，人民群众是物质财富的创造者，是财富增长的力量源泉和智慧源泉。中国式经济现代化充分尊重人民群众的主体地位，以“一切为了人民、一切依靠人民”为价值导向，在经济现代化实践中充分发挥人民群众的主动性和创造性。在发展路径上，经济发展要保障人民群众的各项权利权益，不以损害人民权益获得经济利益。中国式经济现代化始终坚持协调发展、可持续发展、绿色发展，实现了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的协同，最大限度满足了人民对于美好生活的需求。在发展目的上，人民群众是经济发展的利益主体，中国式经济现代化摒弃了以追求利润为目的的资本增殖，始终坚持共同富裕的物质目标，以提高人民生活质量和满足人民群众对于美好生活的需求和向往为目的。

二、中国式经济现代化内涵的实践特征

与西方经济现代化以新古典主义范式为基础不同，中国式经济现代化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为理论指引，在发展实践中表现为“生产力—生产关系—上层建筑”良性互动的实践逻辑。具体来看，中国式经济现代化遵循经济现代化发展的普遍规律和中国国情的辩证统一。在生产力层面以实现工业化为战略目标，在生产关系层面表现为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制度为基础的市场化运作模式，在上层建筑层面表现为中国共产党经济发展理念的实践引领。

（一）坚持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工业化道路

经济现代化是指经济领域实现现代化的过程，即实现经济形态由传统到现代的转型。何谓经济形态，它是一个社会中居于主导地位的生产力与生产方式的综合描述，表现为基于社会生产力发展水平的生产方式的重大变革。迄今为止，人类社会经历了农业革命和工业革命两次重大变革，相应地产生了农业经济和工业经济两种依次演进的经济形态。以工业化为标志的现代化进程也必然赋予经济现代化实现工业化的转型要求。然而，随着新技术革命的发展，工业化加速深入推进，工业化的内涵并非一成不变，而是经历了一个从低级到高级的动态发展过程。高级工业化内部必然包含着新的经济形态因子，如知识经济、信息经济、生物经济、数字经济等。这些因子生成了新的产业形态，改变了原有产业的生产方式，塑造了新型生产方式和生产关系。因此，在实现初级工业化的基础上渐次过渡到高级工业化阶段是经济现代化的本质要求。资本主义经济现代化在工业革命后的几百年时间里，表现出由初级工业化向高级工业化接续发展的“串联式”特征。

中国式经济现代化在实践中既坚定地执行经济现代化的工业化发展方向，同时又探索出适合中国国情的“并联式”发展路径，实现了初级工业化与高级工业化的融合发展，这就是中国式经济现代化呈现出的新型工业化发展特征。新中国成立之初，我国即确立了实现工业化的战略目标，借助社会主义制度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势，在短时间内建立了相对完整的工业体系，为国民经济的发展奠定了工业基础；改革开放之后，我国工业总量快速增长，主要工业产品位居世界前列，成为全球工业总量增长的重要引擎；进入新世纪，新技术革命推动信息化加速发展，工业发展的信息化转型成为推动工业化的主导方向，以信息化带动工业化，以工业化促进信息化成为我国工业化发展的新路径。新时代，我国加快新型工业化的转型发展，高端装备制造业、高新技术制造业快速发展，人工智能、新能源制造等产业异军突起。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成为我国工业化发展的新趋势，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的深度融合成为新时代新征程我国深入推进新型工业化的主导路径。信息化、数字化与工业化融合发展的新型工业化路径凸显了中国式经济现代化具有高级工业化的阶段性特征，为促进生产力跨越式发展，实现中国式经济现代化提供了创新优势。

（二）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化的运作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