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专访 柏邦妮：名著应该经得起各种改编

梦幻君按

梦幻君与80后编剧柏邦妮就新版《红楼梦》创作过程及《红楼梦》翻拍问题进行了探讨。谈及《红楼梦》再创作，柏邦妮表示，越是经典作品越应该有更多天马行空的改编。作为创作者及观众，首先应该放下对《红楼梦》的敬畏。

柏邦妮，专栏作家、知名编剧，奇葩说第二季 辩手。新版《红楼梦》编剧之一。曾参与编剧《浪子燕青》、《新版红楼梦》、《花木兰》、《撒娇女人最好命》等影视作品，并出版有《像邦妮一样爱你》、《不实》、《不华》、《老女孩》、《见好》等畅销书。

「 新版《红楼梦》创作相对纯粹 」

Q |从决定要写新版《红楼梦》到后来真正进行剧本创作的过程中，是怎样的的经历和内心感受？

柏邦妮：当时感觉能去写《红楼梦》，比较惶恐。其实我们也知道《红楼梦》的地位非常重要，但是也并不意味着你对红学的研究有多么深入，或者说编剧本身有多么强的能力，才有资格写这个东西，个人就是感觉还挺惶恐的。

另外，创作的过程觉得很幸福。它的那种戏剧考虑，组织故事的方式和创作的主旨，不是出于现在的一些制作要求的考虑。一般我写电视剧的话可能会要求一定要存在冲突，写《红楼梦》时并没有那种世俗的考虑。

当时编剧团队的创作氛围也非常好。大家不需要考虑到收视率什么的，有一种与世无争的感觉。大家都很沉浸其中，除我之外编剧都还是相当程度上的红学爱好者。除了顾小白大家都是女孩子，每周上课、开会，有红学专家还有文学策划，给我们精心辅导。

Q |当时写剧本的过程中对市场接受有怎样的预期？李少红导演会对编剧有这方面的要求吗？

柏邦妮：我们跟导演交流的过程中，感觉不到她对市场以及观众接受的要求，导演的要求更多的是希望能够体现她的理念。创作团队洋溢的那种氛围不是因为功利，或者因为市场去创作，大家沉浸在那种氛围里面，心无旁骛，我觉得挺愉快的。

其实我很佩服李少红导演，她个人的压力很大，但是她不会把压力传递给我们编剧以及其他工作人员。她跟我说过一句话，“能做多大的事，在于能扛多大的事。”

另外让我感觉非常敬佩的一点是，与其他合作过的导演相比，很多导演不确定你能提供什么，就会不停地让你试，或者说把自己的压力转嫁到编剧身上。但是李少红导演她大概知道你是什么水平了以后，她对你本人没有超出你能力的苛求。她很明白你是什么材料，那你能写多写一点，不能写少写一点。你是大将，还是小兵，她心里特别清楚。你跟她在一起工作的时候，没有压力。此外，她思路很清晰，就是什么时候在做什么样的事，下一步要干什么，我要往哪努力，她非常清晰。你跟她走就行了，有一种很信赖她的感觉。

我们具体的编剧过程中，导演首先会带着大家通读《红楼梦》，每写一集的时候，导演会开会来谈她对《红楼梦》的理解。告诉你，她觉得这个重心在哪儿，要从什么地方去把握这一集的整体写作。

「 未料到新版《红楼梦》会受到如此大的争议 」

Q |新版红楼梦出来之后，观众因为固有的看法和观点，会有许多批评、吐槽，你们作为编剧，对这种吐槽是有预期的吗？

柏邦妮：完全没想到。当时我很年轻，才二十五六岁。当时少红导演接连不断地有好作品问世，在中国电视剧导演中的地位，可以说是非常非常高的。她花了这么大心血去做一个东西，我们就很乐观，没预期到后来会有这些争议。就我们剧本创作来讲，我觉得我们是中规中矩的，没有挑战传统观念，或者做出极其不合理的诠释。比如像于正写的《笑傲江湖》是有很大颠覆性的那种创作，我们没有。所以说我们这方面没有预计到会出现很大争议。

Q |那就是说其实剧本本身没有那么大的争议，可能是在具体的比如说影视表现上或者选角上会有争议？

柏邦妮：我觉得它比较大的争议是在服装造型和人物的选角上。我觉得传统影视，特别是电视剧，大家还是有一个特别约定俗成的一个形象想象，选角有挺大争议之后，我觉得其实对观众影响还是很大的。

「《红楼梦》应该经得起“糟践”」

Q |对于《红楼梦》的翻拍会有什么想法，比如说它应该被翻拍吗？还是说有一个经典的87版存在了，就无法超越了？

柏邦妮：我觉得应该被翻拍，所有的好的文字作品，像是莎士比亚的作品，西方人都能拿来翻拍，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版本。我觉得作为一个好的文学作品，可以源源不断地提供营养，翻拍对它都是好事，当然应该翻拍了。

Q | 但是我们可以看到，现在的影视作品，比如说有《大圣归来》或者《赤壁》这种对《西游记》《三国演义》的翻拍，但是好像做《红楼梦》相关题材的会非常少，你觉得这会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柏邦妮：我觉得第一个，就这四个作品来讲，创作难度、改编难度比较大的就是《红楼梦》。因为它不像《西游记》，如果按照类型片的话它属于神怪片，它有很多打斗的场面，就是特技、打斗，可以向各种类型去发展。你像《三国》又能靠到权谋对吧？可以向战争，诗史这种片子去发展。然后就是《水浒》，它也有很多武打动作，会很容易吸引你。《红楼梦》就这种类型改编来讲，它的类型是最狭窄的。它很难往世俗的一些类型片子去靠。而且它的创作难度又是最高的。《红楼梦》虽然家喻户晓，但是其实就类型片来讲的话，它不是商业片的类型。它比较艺术片。

然后它人物繁多，布景复杂，它的投资也会非常大。

另外我觉得《红楼梦》在我们心目中太神圣不可侵犯了。像《西游记》你可以被改成周星驰那样，也可以改成动画片那样，没有人提出更大异议，就是觉得《西游记》这个东西你怎么改都行，它比较鬼马。改编大家都比较宽容，但《红楼梦》你稍微改一改，他们觉得《红楼梦》不是这样，你不能随便改。其实我觉得这种态度本身对它的改编是有影响的。

其实我是觉得，大家为何这么严肃呢？

文学作品应该是经得起大家的“糟践”的，想怎么改就怎么改。西方的经典，它底下有很多版本。比如《罗密欧与朱丽叶》有一版，讲罗密欧是黑社会老大的孩子，改成一个街头混混，改成一个很流行青春爱情片的那种感觉，我觉得也OK。所以说这两年林奕华还在不停改编，我觉得他会拍出这样内容版本的《红楼梦》（林奕华版《红楼梦What is Sex？》，以性为主题，全男组合反串金陵十二钗，以男性原罪演绎女性宿命），是因为他是香港人，可能反而没有那么大的文化负担，所以敢于选取比较陡峭的角度去进行创作。

我倒觉得大家应该可以放下对《红楼梦》的敬畏，然后做一些不同层次、不同类型，天马行空的改编。对这个题材，反而是比较好的。

Q |那你预想下，如果郑晓龙老师来拍《红楼梦》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柏邦妮：我觉得郑老师还是很在意那个戏本身。你本身那个戏剧性的，我觉得他的选角还是比较的经典，我觉得他拍的话，会比较的在选角上更方便更加的就是中规中矩一点。我也想象不出来，他拍是什么样子的。

「 写《红楼梦》是缘分也是幸运 」

Q | 新版《红楼梦》编剧会是最后一次做《红楼梦》题材的创作？

柏邦妮：应该是唯一一次吧。就是一种缘分，一生一世的缘分。写的时候，我也有这种感觉，这三十年中，或者就哪怕在当时比我牛逼的编剧也不知道有多少，比你更喜欢红楼、更了解红楼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就是一个缘分，幸运让你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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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为古装剧提供养分

」

Q |从你个人来讲，会觉得《红楼梦》是一个关于青春的故事吗？或者有人会说，它探讨的是关于人生出路的问题。你个人会是什么样的看法？

柏邦妮：我不觉得《红楼梦》是一个青春故事，我的观点还是比较传统。青春是它的一小部分，也是它的一个隐喻，它的主题是青春年少的，写青春的男女，但我觉得它的跨度是超越这些的。它还是一个关于人生的，关于一些更大主题的。

另外因为我还比较喜欢《甄嬛传》，看了好几遍。我觉得其实《甄嬛传》那个背靠的文学作品，它不是《甄嬛传》小说本身，它背靠的文学作品是《红楼梦》。所以其实它写了很多日常细节，它能够脱颖而出，就是因为它把一个帝王家写得像百姓家一样。你可以看到它里面的人际关系，生活细节，你能看到它其中有日常生活的流程，你看它那里面过日子，过生活。所以它整个作品就写得这么丰满，就是你看的时候，不会觉得腻烦。但你看其他的宫廷剧里，基本上好像不用生活，每天就这点事，要争宠，好像生活里面没有什么主题，就是在等待着戏剧性的事件发生。我觉得《甄嬛传》中很多的日常生活，就是《红楼梦》打的底子，你看里面很多人物，你觉得也非常眼熟，就好像是《红楼梦》里的什么人一样。包括那种人物关系，大家每个人和气的那种感觉，我觉得是因为《红楼梦》给予的营养。

Q |红楼梦其实是会提供很多养分给文学作品，或者说是影视剧。你本身作为编剧，会做古装剧方面的创作尝试吗？

柏邦妮：我还挺喜欢古装剧的，可能将来会写。

「

宝玉应该不是双性恋

」

Q | 《奇葩说》中，你是拿《红楼梦》来举例说性爱分离，对于《红楼梦》的当代体现会有什么看法？

柏邦妮：我前段时间看了一个文章，讲的宝玉的性向问题。一直在探求宝玉的性向到底是什么，我跟着看了一遍，还挺有意思的。因为他的性向已经会被拿来说事，同性群体会倾向于认为宝玉有同性的取向。但是比较一个成熟的看法，大家还都认为他不是，其实他可能就是一种性萌动和一种性实践，他还是更喜欢女生。性很多时候会被当做很具说服力的一种事实。

「 不会再参与《奇葩说》」

Q |想八卦一下，《奇葩说》会继续去参与吗？

柏邦妮：不会。

Q |是不会参与，还是不会有第三季？

柏邦妮：第三季已经录了，但我是不会再参与了。

Q | 那现在的写作计划是什么啊？

柏邦妮：就是在写我的剧本，然后写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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