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都市报2024年10月11日日发布:政府发债等于加税？看懂逻辑比结论更重要

物业经理提出两个方案：一个是现在就提高物业费，另一个是物业自己先借款解决问题。大部分业主想都不用想，肯定选择第二种方案，觉得占了大便宜。可是少数精明的业主会想到物业现在借的钱未来是要还的，而物业费作为物业的主要收入来源，现在不涨物业费，未来大概率也要涨，因为如果到时大家不同意涨物业费，那物业只能缩减开支，也就意味着将来物业水平的下降。

把这个场景扩展到国家政策，那就是政府举债和增税的效应可能是相同的，这就是英国经济学家大卫·李嘉图在19世纪提出的李嘉图等价定理。

它的核心思想是：在某些特定条件下，政府无论是通过征税还是发行债券筹资，对经济的影响，或者说，对我们可支配收入的影响，其实是一模一样的。

推演的逻辑是，如果政府今天选择发行债券筹资而不是征税，那么理性的经济行为人（就是你我他）会意识到，政府今后某一天必须通过增税来偿还这笔债务。所以，为了应对未来税收的增加，人们会选择今天多储蓄一些，以备不时之需。这样一来，即使政府通过借债而不是税收来筹集资金，人们的消费行为和储蓄习惯也不会发生变化，社会的整体经济状况也不会有变化。

一句话，理性的经济主体会认识到债务只是税收的延期，他们将相应地增加储蓄来预备未来的税收负担。

2、李嘉图定理里的“完美世界”

李嘉图等价定理在逻辑上没有大问题，但这是一个只有在“完美的经济世界”中才成立的假说。在李嘉图的故事里，每个人都完全理性、完全知情。就像知道信用卡账单终要偿还，理性的我们也知道政府举债的今天意味着明天的税负，所以我们都会储蓄足够的钱，以备不时之需。

但现实的世界并不会这样“完美”。未来的事情往往有些模糊，市场上信息也不对称，而且人们通常也倾向于现在的消费而非未来的储蓄，总会有些人觉得还债是以后的事，现在先及时行乐吧。

再学究一点，李嘉图等价定理的适用性至少依赖于几个关键假设，包括：

理性预期：大家知道政府债务迟早是要通过税收从我们口袋掏钱偿还的，而且大家都不“短视”，愿意为了未来储蓄。遗产动机：大家都有强烈的“代际利他”主义，不会把政府债务拖延给后代去偿还。永久收入假设：大家的消费在当下没有任何短期预算约束，愿意花多少钱去消费只取决于永久收入（包括当前收入和未来的预期收入）。债务和税收承担者完全相同：政府债务和税收的承担者范围完全一致，在“债务-税收”的转换中，不会有人相对受益，或发生社会资源的转移。

在现实世界中，这一系列假设显然并不完全成立。

比如，现实中的人们并不总是那么理性，他们可能会因为短视而无法预见未来的税负，主观上也抵挡不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诱惑；

他们的消费可能面临短期约束，无法根据预期的永久收入来调整消费，所以不得不立即消费掉减税所增加的收入，哪怕他们也知道这是不长久的；

而且由于债务和税收政策在具体执行时很难做到完全公平，对于个体，税收减少和公债增加的数额可能并不一样；

最后，也并非每个人都有足够的动机将财富转移给后代，正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

3、李嘉图定理在中国是否成立？

在中国的经验中，我们也看到了李嘉图定理的复杂现实版。

源引长城证券的研究报告，计量数据显示，从1993年到2000年间，政府赤字（说明政府更偏向于发债而不是征税）显著地削弱了家庭的储蓄倾向，这与李嘉图等价定理不相吻合。在2000年至2008年间，政府赤字似乎并没有对个人消费产生明显的影响。从2008年起, 政府赤字的比例每增长1%，便伴随着家庭储蓄率平均增长0.03%，这表明现实开始趋近于李嘉图定理所描绘的假设，当然也并未到李嘉图所认为的完全对冲。

当然，研究报告中也特别说明统计口径和数据是不完整的，以上是在在误差允许的情况下得出，所以也很难作为绝对准确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