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克规则修订真是华尔街的重大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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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金融危机后，各国都对原先的金融监管制度进行了反思，严监管成为主要思潮。2010年7月奥巴马签署的《多德-弗兰克法案》，长达2300多页，是上世纪30年代以来美国最全面的金融监管改革方案，扩大了监管机构的权限，旨在通过全新的金融监管框架，来控制系统性金融风险。

在《多德-弗兰克法案》诸多条款中，第619章——沃尔克规则，是最具争议的条款之一。这个规则以美联储前主席保罗·沃尔克的名字命名，因为他在任职期间提出了一系列禁止银行从事投机交易活动的建议。沃尔克规则的征求意见稿最早在2011年10月公布，原计划在2012年7月实施，但因倍受争议，不同监管部门之间也难以协调，一再推迟。经过多次修改后，沃尔克规则在2013年12月才获得投票通过，成为《多德-弗兰克法案》的条款，2017年7月21日开始全面实施。

相比于最初的征求意见稿，沃尔克规则的最终版本明显放松，保罗·沃尔克本人曾表示对监管规则不断被市场力量削弱而感到失望。但与此同时，美国的银行业对沃尔克规则依然很排斥，认为其过度监管，限制了一些正常业务的发展。

沃尔克规则的主要内容有以下几点。一是银行不得从事自营交易，但可以代表客户进行做市交易和对冲交易，不过相关的交易规模需要在合理范围内。二是交易资产和交易负债总额在100亿美元以下的银行机构，可以进行适度的自营交易，但需要遵循符合沃尔克最终规则的简化合规程序。三是限制自营投资对冲基金和私募基金的规模，银行投资于对冲基金和私募基金的资金量，不得超过自身一级资本的3%。四是建立高管问责机制，大型银行机构的首席执行官承担更大责任，他们每年需要做出书面保证，承诺所在银行已经设立了具体可执行的、遵守沃尔克规则的内部合规计划。

如同在制定时一样，沃尔克规则实施后同样有很多争议，要求修改的呼声不断。具体来看，沃尔克规则主要有以下几个问题。

第一，对自营交易的界定不明确。禁止大中型银行从事自营交易，是沃尔克规则的核心规定，但对什么是自营业务，它给出的定义很宽泛。由于不能很明确地同代客交易区别开来，监管机构在执行过程中有较大的自由裁决权。出于谨慎的原则，部分银行收缩了代客交易规模，以避免触碰到沃尔克规则的红线。

第二，禁止自营交易削弱了大型银行的盈利能力。相比于传统的中介型业务，自营交易利润率更高，尤其是对于有资金和专业人才优势的大型银行。禁止大中型银行从事自营交易，也降低了金融市场的活跃度，沃尔克规则在监管银行的同时，也对非银金融机构的利润造成负面影响。

第三，增加了监管和合规成本。美国银行家协会估算，沃尔克规则实施后，银行业需要增加3000个合规岗位，来确保所在银行符合沃尔克规则，这会产生3.5亿美元的额外成本。

国际评级机构标准普尔曾估算，由于自营交易受限、合规成本上升，美国排名前8的银行，每年税前利润合计减少约15%。

特朗普就任总统后，开始要求放松金融监管，甚至宣称要废除沃尔克规则。2018年5月24日特朗普签署《经济增长、放松监管和消费者保护法》，针对沃尔克规则进行了调整。美联储根据银行的交易资产和规模，将银行分为三类，根据新签署的法律，不同类别的银行执行不同的监管要求：一是规模在100亿美元以上的，继续严格执行沃尔克规则的最严标准；二是规模在10亿到100亿美元的，执行相对温和的标准；三是规模在10亿美元以下的，在通过压力测试后，不再需要自证其交易是符合沃尔克规则的。可见此次调整，受益的主要是小银行。

今年8月20日，美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和美国货币监理署，批准了针对沃尔克规则的修订。目前市场预计这些修订能够得到美联储、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和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的批准，并将在2020年1月1日开始生效。

此次修订的内容，一是针对自营交易范围不清晰的问题，更为清楚地明确了哪些交易是被禁止的，从而让银行知道哪些交易是可以做的；二是简化了银行判断相关交易是否合法的程序；三是大型商业银行不再需要向监管机构证明持有时间60天以内的交易不是为了自己的短期利润，此前是需要向监管机构证明，否则交易将违反沃尔克规则；四是交易资产和负债在10亿美元以下的银行，不再需要向监管机构证明它们的交易符合沃克尔规则。第四条已经在上文提到的《经济增长、放松监管和消费者保护法》中进行调整了，这次是再度明确。

这次沃尔克规则修订，被认为是华尔街多年游说国会和美国金融监管机构的成果，甚至还有称这是华尔街重大胜利的说法。这对大中型银行的利好是显而易见的：

一方面，由于明确了哪些交易是被禁止的，监管机构的自由裁决权缩小，原来一些具有争议性的交易，银行现在可以更为清楚地知道能做还是不能做，无需再像以前那样怕违规而一刀切，这可以扩大交易范围和提高活跃度，从而增加利润。

另一方面，对于持有期在60天以内的交易，无需再向监管机构证明这不是为了自己的短期利润，省去了向监管机构汇报的成本。

两大监管机构批准沃尔克规则修订后，由于盈利预期改善，美国银行股尤其是大型银行股，当日均出现上涨。

但笔者认为，那种称这是华尔街重大胜利的说法，显然过于乐观了。沃尔克规则的核心，是将自营交易和做市交易区别看来，通过禁止自营交易的方式，降低金融风险的扩散。比如当某个银行出现危机时，其它银行和它的交易，都是代客交易，风险由客户承担，自营资金并没有参与到交易中，单一银行的经营危机难以向其它银行传导。

而这次修订，只是通过明确哪些交易是禁止的，将自营交易和代客交易做了更详细的区分，禁止自营交易这一关键条款并没有放松。持有期在60天以内的交易，有时是为了补充流动性或者满足监管考核指标，并非都是为了赚取利润。规则修订后不需要再向监管机构证明这些交易不是为了短期利润，并不意味着可以做这样的以获取短期利润为目的的交易了，只是省去了向监管机构证明的环节而已。如果监管机构事后查出交易是为了赚取利润，依然是违反沃尔克规则的。此外，限制投资于对冲基金和私募基金这些条款，也并没有放松。

总的来说，沃尔克规则修订意味着美国的金融监管政策，在变得更具体和更易于执行，一定程度上能够增加银行业的营收、减少合规成本和监管成本。但这些修订，并没有在禁止大型银行自营交易、限制投资于对冲基金和私募基金等核心内容上，出现实质性的放松，依然还是严监管的。对沃尔克规则修订的影响，不宜过度乐观。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责编邮箱：zhoujing@jiemi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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