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科学报2024-10-18 07:47:12发布:张晓明成西湖大学教学系列教授：“青椒”只教学不科研有点难丨快评

此事有两个特殊之处：一则西湖大学是民办的，主要收入来自社会捐赠与办学收入，在经费充足的情况下，校方行使办学自主权，会更注重教学质量与学生的获得感，从而赋予对教学有浓厚兴趣与天赋的老师施展才华的足够空间；二则张晓明的教学能力已经得到足够的证明，在过去20多年的教学生涯中，他先后拿过19个教学奖，该奖项由学生投票选出，他几乎每年都会蝉联。

问题来了：设若你是一名“青椒”，刚入职国内一所公立大学，想要只教学不科研，或以教学为主、科研为辅，或定位科研只是手段，教学才是目的，通过科研跟进知识前沿，确保教学内容与时俱进、不陈旧过时，立志做最好的老师，给学生提供最好的教学内容，启发、激励与提升学生，一切以学生为中心。这一路径可行吗？

大概率是不可行的。

近些年，从海内外拿到博士学位的才俊越来越多，而体制内高校与研究机构的岗位就那么多，在僧多粥少之下，高校对求职者的履历要求越来越高，越来越多高校搞“非升即走”。刚入职的“青椒”如果不能迅速出科研成果，不能在核心期刊、高影响因子的期刊发表足够数量的论文，在考核时点来临时可能只好黯然走人，去更差的高校或直接转行。另外，“青椒”为了评职称，当教授、当博导，也必须卷科研成果。

故而，在“青椒”拿到长聘合同或终身教职之前，要求他们必须“重视教学工作”或“教学科研并重”，其实是有些强人所难。所谓“既要又要”，看起来均衡公允，但诸多事项总是有个优先级的。不少“青椒”未必有多喜欢科研或有多少科研天赋，只是形势所逼，KPI逼着他们必须以出科研成果为最高优先级。对他们来说，科研成果就是他们获得长聘的敲门砖。

而诸多公立大学之所以推以学术论文、科研成果为核心的KPI，提升自身的学科/专业排名与声望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动机是借此在政府进行的学科评估中获得更好的结果，得到更多的财政拨款。这显然不是以学生为中心的驱动机制。

有些高校的长聘合同在某种程度上是虚的，别以为拿到了从此可以躺平，或有志于教学的老师可以从此心无旁骛地沉浸于教学了，照样有学术论文或科研成果的要求，如果不达标也是有后果的。不过，在很多高校，如果拿到终身教职或老一辈有编制的，理论上是可以只教学不科研，完成基本考核就行了。

就拿张晓明来说，他接受采访时表示：博士毕业、做完博士后研究后，在美国堪萨斯大学（公立）工作了14年，最初任解剖助理教授，当时要兼顾科研与教学，基础科研工作占比80%-90%，教学占比大概10%-20%。“等到我的科研工作比较稳定后，才增加了相应的教学任务。后来，我的重心逐渐转变，科研工作越来越少，承担的教学任务就越来越多了。”

可见，张晓明也是通过科研拿到终身教职之后，才能慢慢致力于自己所喜爱的教学工作。

此外，就算大学给老师留了只教学不科研的些许空间，也很少有人能接受被边缘化的境地：没有学术成果，职称就上不去，收入也就上不去，教学一辈子最后以讲师身份退休，自己能接受吗，家人能满意吗？在成果迭出、卷得飞起的年轻人面前，能如如不动吗，院系领导能听之任之吗？

而在科研KPI的终极指挥棒之下，不仅如前所述，科研被异化了，教学也被异化了。

所谓科研的异化，就是相当比例的学术论文、科研成果，事实上与拓展人类知识的疆界无关、对社会利益与公共利益也没有什么增进甚至有所妨碍，这些看起来客观、可量化的东西，成为了用来分配科研经费、职位职称与地位权力的工具。一些体制内学术人通过师承关系、师兄弟姐妹关系结成了利益共同体甚至学阀。

所谓教学的异化，一是在科研KPI之下，出科研成果是第一位的，教学是第二位的，这意味着优先级与重要性以及个人投入时间、资源与心力上的重大差别；二是教学也不再以学生为中心，而是围着教学竞赛、教改项目、教改论文、教学成果奖转，这意味着“你是一位好老师”不取决于学生的投票与口碑，而是取决于学科/专业大佬与官僚的评判，“最受学生欢迎的课程”是虚的，国家或省级一流课程或省级教育成果奖等才是实的。

综上，大学尤其是公立大学，像西湖大学那样设立教学系列老师，没有科研指标的考核，让“青椒’一进学校就可以选择只教学不科研，给学生教好课就行了，目前这样的空间似乎不大，高校这方面演进的动力并不足，不过也有一些高校在做这方面的探索。

2017年，中国药科大学设置了“教学型特聘教授”岗位，后来对这一岗位单设指标、独立评审、单独考核，为潜心一线教学和教改研究的教师开通晋升直通车。在2020年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公布的职称评审结果中，39年来全身心扑在教学一线、不擅长科研项目及论文的裴金萍晋升为教授。这些都是值得赞许的。

陈斌

责编辛省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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