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老的方式｜当越南迈进高龄社会，他们准备好了吗？

像这样暮年仍然在城里打拼的越南老人正不断增加。随着65岁及以上人口的递增，老龄化问题也开始困扰越南社会。世界银行驻越南代表处2016年在河内发布的《长寿与繁荣：东亚和太平洋地区的老龄化》报告显示，越南已经进入人口老龄化快速发展阶段。2016年越南的总人口为9270万人，老年人为1010万人，占总人口11%，其中80岁以上的老年人大约为200万人，预计到2040年，65岁及以上人口将从目前的630万升至1800万，老龄人口占比将达到18%。

越南一直被视为东南亚最具发展活力的国家之一，该国拥有大量劳动适龄人口，人力资源优势明显，吸引着众多劳动密集型外企前往投资。这一观点在世行的报告中也得到印证。在过去20年里，越南的人口红利优势充分显现，劳动适龄人口规模庞大，为经济增长提供了强大动力。不过，越南劳动适龄人口已于2013年达到峰值，目前开始呈现下降趋势，人口红利将逐步消失。

提前到来的人口老龄化

与其他国家相比，越南“人口老化”进程不断加快，仅在16到18年间，越南就迈入人口年龄结构老化的阶段。而美国的“人口老化”进程需要69年，澳大利亚73年，瑞典85年，法国115年。

越南进入人口快速老龄化阶段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随着生活水平提高和医疗卫生条件的改善，人口寿命延长，老年人口增加。越南政府工作报告显示，2016年越南人均预期寿命达到73.6岁，在东南亚各国中排名第三，仅次于新加坡的83.1岁和汶莱的77.7岁。2020年可望达到75岁。二是受国家计划生育政策影响，民众生育观念有所改变，本国生育率降低，年轻人口逐步减少。以越南经济中心胡志明市为例，尽管越南实行1个家庭只生育2个孩子的计划生育政策，但该市平均每个家庭生育1.4个孩子。

但是，越南老年人口的社会经济状况令人担忧。越南的老年人大多是低学历，有很大部分是文盲。这和越南的历史背景息息相关：越南在1975年之前一直处于战争年代，统一之后国家封闭（1975-1985），直到1986 年才开始改革开放。因此当时的一代人受到的教育十分有限，无法在年轻时找到稳定的工作，导致现在很多上了年纪的老年人都没有退休金可领。

无力抵挡的老年贫困

尽管人口增加，但越南老年人的生活质量仍偏低。近70%越南老年人正在农村生活并从事农业工作，72%越南老年人与子女生活在一起，70%没有物质积累，18%属于贫困人口，30%以下老年人靠退休金或福利养老金生活。而社会保障体系远远不能满足老龄化社会中老年人日益增长的需求。

吴氏雪今年65岁，她的丈夫阮文创66岁。3年前，老两口关闭了在首都河内经营的一家建材店，回到老家富寿省越池市颐养天年。“孩子们都在河内工作，我和老伴除了照顾公婆，平时会去附近的寺庙帮帮忙，让日子过得充实些。到了这个年纪，最怕的就是孤独。”像吴氏雪夫妇这样年轻时在城里打拼、年老返乡的越南人正不断增加。

由于越南仍处于农业社会，广大农村地区的老年人口养老主要依靠子女。像吴氏雪这样年轻时在城里经商、有一定积蓄的人是少数，大部分农村的老年人没有积蓄、没有养老金，很多人选择来到大城市谋生。新加坡媒体Channel News Asia在2017年曾播出针对越南老年人在大城市谋生的专题报导。其中有两位是亲生姐妹，70岁的姐姐Chau Chung Muoi和61岁的妹妹Dao Muoi。她们俩相依为命，靠每天在街上卖越南甜汤为生，每天早上4点就开始准备食材，中午就开始推着小车游走在胡志明市的大街小巷中，一路工作到晚上6点甚至9点才能回家。就算生意好，两人辛苦一天仅能赚到200000越南盾（约人民币60元）。她们也受到政府的补助款，但每个月只有100元人民币，根本不能保障她们的生活。Dao Muoi感叹地表示：“我们也想退休，但如果退休了，我们哪来的钱生活。”

但她们两位的处境还不算最恶劣，因为她们还有房子可以容身。在胡志明市的另一个贫民区，聚居着很多来到胡志明市谋生的老年人。这些老年人在农村都是靠耕田、捕鱼为生，生活非常困苦。在家乡的子女因为养孩子就无力养老，老人的生活无法得到温饱。这些老人不想拖累子女，就纷纷来到胡志明市赚钱。很多老人相依为命，靠在街上卖彩票为生，每晚会把赚到的钱平分给大家。除生活费和房租，他们每个月大概能剩下500000越南盾（约人民币150元）。但如果不幸生病，那几个月的存款很可能一次耗尽。

值得担忧的是，老人的生活条件十分艰苦。联合国人口基金会（UNFPA）在2011年对越南老年人的研究报告指出，独居老人从1992-1993年的3.47%到2008年上升为6.14%，而有80%的独居老人是住在乡村，其中女性占了80%。报告也指出，在2008年只有21.17%住在乡村的老年人可以使用到自来水，有21.71%使用井水、18.91%依靠雨水。

老龄化带来的政策难题

越南老年人生活在物质方面上遇到种种困难，社会民生体系却未能满足需求。

比如，越南老年人的医疗保健体系还跟不上人口老龄化的需求。目前，老年人是使用医疗服务最多的人群。预计，老年人的医疗费用比年轻人高6至9倍；老年人口仅占人口总数的10%，但使用50%以上全社会药品总量。其中，享受福利养老金或退休金的城市户籍老年人仅占35.6%，农村户籍老年人占21.9%；自己谋生或靠子女供养的老年人占70%至80%。另一方面，越南老年人“长寿而不健康”，身体健康的老年人仅占4.8%，然而未有医保的老年人占30%，51%老年人钱不够支付医疗费，因此有病不治的现象十分普遍。

目前，大多数老年人都在公共医疗卫生服务体系中同其他对象一起享受医疗服务。虽然，越南《老年法》规定，各所医院要成立老年内科。全国63个省市中的46个的省级多科医院中成立了老年内科；200万多名老年人受到定期医疗知识普及和健康体检等服务。然而，仅有50%省级多科医院设有老年内科，尚未满足需求。与此同时，全国各乡、市镇、坊医务所为老年人宣传普及有关医疗保健知识的工作仍然有限。

另外，现有的社会养老保障体系还十分薄弱。据越南劳动荣军与社会部直属社会民生保障局的统计数据显示，全国满足享受福利养老金条件的老年人共150万，占全国老年人总数的16%。然而，世界银行负责越南事务的部门主任Ousmane Dione表示，越南现阶段国家给付给老年人口的退休金总额，已超过工作人口所能够投注在社会保险基金的总额。经过两年的调查，世界银行预估越南社会保险将因为人口老化问题，可能在2036年前破产。若社会保险制度没有尽快作出相应调整，越南经济将面临危机。

根据世界银行的报告，越南自2014年以来所实施的社会保险政策改革，虽然方向尚属正确，但力道不足，无法解决当前的挑战。越南虽然扩大社会保险涵盖范围，短期内似乎可以看到成效，但由于缺乏系统性改革，长期将导致严重失衡。

呼唤适应老龄社会的民生政策

近年来，越南的经济增长有所改善，政府在不断促进经济发展的同时，也造成贫富差距扩大，加上政府对社会保障方面的资源投入不足，造成贫困阶层人士的生活越来越艰难。每年政府接受各国的援助其实不少，但因为各种原因，各项援助能落实到老人的手里只有少数。

为了国家稳定发展、人民的生活更平等，应对人口老龄化可能提前到来的现实，越南正积极探索一套全面、系统、有效的应对方案，一些大城市正加快养老机构的软硬件设施建设。越南社会民生保障局正抓紧完善老年人照顾、供养及扶持政策及机制，改革现行的退休制度，多样化老年人的保险类型，扩大对弱势老人的社会保障范围，朝着使其切合国家经济社会发展情况的方向完善上述政策。国家鼓励老年人主动为安享晚年做好准备。全社会也积极推行公共教育，让老年人的亲属主动深入了解他们的心理需求及正当心愿，学会照顾老年人的方法。

越南卫生部在开展有关老年人生活实际情况的总体研究项目，实地了解老年人的真正需求。在此基础上，政府将制定并提出切合实际情况的解决措施。国家卫生系统力争实现的战略目标是加强基层医务所的老年人医疗保健服务供应能力，并将之与制定家庭医生式服务模式相结合。此外，鼓励社会各界参与老年医疗保健工作，旨在为该工作添加更多资源，从而提高老年人照顾工作效益。自2015年起，越南政府开展“越南老年人服务月”活动，呼吁全社会用实际行动关爱老年人。越南老龄协会还组织广大老年人积极参加“老龄榜样”活动，鼓励老年人继续为社会发挥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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